緩緩 說故事

文：緩緩      圖：伊麻

筆記型電腦傳來迪士尼的歌舞聲，老頭子坐在那裏一上午了

『這種東西不失了酷帥有錢的老人格調嗎？』
看著堆疊到歪七扭八的半磅咖啡豆跟散落整桌的迪士尼DVD， 樂高思考著要先從桌上掃掉哪一樣。
老頭子兩手各拿著獅子王與勇敢傳說。
樂高：『勇氣(看著左方)以及勇氣(右方)的故事。一間店賠成這樣，你很需要培養點勇氣沒錯。』

『王子跟公主，根本不可能發生在真實世界。』
『是這樣嗎』老頭子打開光碟機

『已經被洗腦了嗎？現實世界是靠我在撐你曉得嗎？』樂高搬著一包包咖啡豆
『是這樣嗎』老頭子關起光碟機

『而且現實世界已經沒有人在用DVD了你知道嗎！』樂高猛盯著剩下的一堆亂源
『是這樣嗎』

• 叮、叮 -
樂高：『午安』
(音樂聲播放著)
女子：『迪士尼，勇敢傳說！』
樂高：『看來也是個影迷啊！』
女子：『恩，我有個13歲的女兒。』
樂高：『完全了解了。』
女子笑著：『我要一杯巴哈、起司蛋糕。』
樂高：『好的請稍等。』

91度、樂高的身體與細口壺水柱形成一種極微小的舞步轉著圈， 巴哈咖啡豆的微微酒香味已融入在音樂裡。

女子走到老頭子的背後：『小孩子的東西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樂高：『永遠期待一個好故事。』

急診室坐滿了人，納納抱著兔娃娃坐在我的病床邊。

上次像這樣是多久前了？
我的腦袋已無法計算，只記得第一次他的拳頭落下來時，我驚嚇多於恐懼而愣住的心情，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納納從在旁邊嚎啕大哭、不斷嘶吼、到撲上前來抱著我、擋在我面前、幫我叫救護車。

上次已是多久前了，還是其實只是昨天發生的？！
急診室醫護人員來來去去，救護車的聲音乎近乎遠，一位護士走過來： 『小姐你需要驗傷證明嗎？我們得通知家暴中心。』

我不是沒有尋求過協助，婆婆無論如何是幫著兒子的，至於我父母、大哥、嫂子、好友甚至鄰居，他們看待這一切就像是暴力會傳染似的，即使發現我的夫妻關係已經走到需要幫助的那一步，卻很有默契地對這些話題閉口不談，母親只擔心脫離婚姻的女人會失去所有的價值，況且從小我的功課便不如哥哥。
曾經好友來家裡看電視，不小心打翻了水，我拿了抹布順手清潔周圍的地板，朋友訝異的讚美我做家事的能力時，哥哥只淡淡的說： 『書讀不會只好乖乖學其他事情，她自己知道，認份點！』

家人一項覺得我情緒化，認定這是脾氣差性子急而引發的後果，好幾次哥哥以說教姿態發言：『你脾氣這麼差，對方也很難跟你相處，想當好人家老婆就要好好檢討，學會溝通忍讓。』
較直接的朋友會勸我堅強起來馬上離開，但孩子沒有父親會面對社會壓力，更何況我沒有信心夫家會把孩子給我。
老公的拳頭可以忍受，失去女兒的生活我活不下去。

出院後一個禮拜，我在家接到老師的電話，說納納在學校打人，所幸兩方都沒甚麼嚴重外傷，學校已安排輔導室出面，也希望我抽空跟她談談，畢竟打架是很嚴重的行為。

掛下電話我忍不住大哭了起來，自己剛受到暴力對待，納納竟然還這麼不懂事的跟人起紛爭，接踵而來的事件讓我一併宣洩了一番。
嫂子聽到哭聲走進來安慰，聽我解釋事情經過，她是學校老師，表示這在教育現場是滿難解的人際問題，也提到有些同事其實覺得打回去只是學習自我保護；現今霸凌這麼嚴重，千萬不能讓自己處在被欺負的腳色裡；而嫂子則傾向不該以暴制暴，可以大聲的堅定立場請對方不可再犯，並立馬通報師長其有關行為以防後患。

嫂子：『但其實施暴者很容易沒有分寸的逾越界線，且會一試再試，嚴重的霸凌事件都是這樣累積造成的，而以暴制暴，對方也許當下停手了，日後再找機會討回來的例子也非常多，後果就形同幫派鬥爭惡性循環。』
嫂子接著說：『面臨霸凌事件，當下所採取的態度不只是影響事發現場，行為的效用會延伸到後續事件，而該思考的是，自己可以承受甚麼樣的後果。』
小曖：『看來要注意的層面很多啊。』

大嫂離開前，有意無意的提及父母的身教對小孩的影響，要小曖堅強起來，勇敢的去面對自己的婚姻問題。

晚飯時，小曖決定開門見山： 『納，老師說妳今天在學校打人...』
『我不想講，而且是他先動手的。』
『還好你們都沒有受傷，不管如何打人就是錯的。』
『我哪裡錯了，他是壞學生。』
『對方家長沒有要我們負責已經很幸運了，你得跟他道歉。』
『不可能，他才是錯的那個，我為什麼要道歉。』
『原諒別人也是一種勇敢的行為，你不是答應我要學習勇敢的嗎？』
納納沉默。

小曖：『我知道原諒別人很不容易，但是你.....

小曖話沒講完，納納突然開始哭著大喊：『每次說甚麼勇敢勇敢，你自己根本都做不到，每次都讓爸打妳，妳沒有還手爸還不是一直打，阿公阿嬤還說都是你自己錯才活該被打！為什麼你們大人就可以甚麼都不用做。』

圖：伊麻

見媽媽沉默沒有回應，納納一股氣停不下來，『我跟本沒有錯，而且我道歉了他還是會打我，你們都騙人。你還敢一直講我，你是最爛的媽媽，爛媽媽，爛爸爸，我恨你們。』
她說著便衝回房間，碰的一聲甩上門

睡前，納納房間傳來音樂

(Be the good girl , you always have to be…….)

從母女倆一起看完這部電影後，她常常一個人關在房間裡聽這首歌。

(And the fears that once control me can’t get to me at all…..)

小曖：『你真的很愛這首歌。』
納納沉默

小曖：『你知道她在唱甚麼嗎？』
納納看了母親一眼，在床上躺下

(No right no wrong no rules for me , I am free…….)

小曖：『抱歉，讓妳經歷這些。』
納納：『長大後我也要當女王，這樣就可以離開這個家，有自己的城堡。』

小曖在旁邊躺下：『我可以去拜訪你的城堡嗎？』
納納沉默了一會： 『只有不打人，而且很勇敢的人，才可以進來。』

圖：伊麻

(That perfect girl is gone,Here I stand in the light of day……..)

母親的心裡有個聲音：

從明天起
(Let the storm rage on……...)

不，就是從今天

是現在
(The cold never bothered me anyway)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

- - - Leti it go 冰雪奇緣 (2013) - - - 

Let it go, let it go

That perfect girl is gone

Here I stand in the light of day

Let the storm rage on

THE COLD WILL NEVER BOTHERED ME ANYWAY